
怒江里吾底村的中午,山雾贴着山脊缭绕,阳光伴着微微细雨,时而温暖,时而清凉。
我在一位傈僳家人的家里,看到墙上挂着的一把弩弓,我带着一颗男人的好奇心,忍不住拿下来玩了一下。
我试着拉弦到弩牙,结果发现弦硬得像铁丝,无论我使多大力气,都拉不到位置。
傈僳弟兄笑着我我说:“你这动作不对,拉弦不靠蛮力,要用肚子顶着弩身。”
他示范给我看——弩身抵住腹部,身体双手猛地一拉,“卡”的一声,弦被锁住。
我看会了他的动作,然后学着试了一下,结果发现肚皮实在太疼了。
我忍不住问:“都这样靠肚子顶吗?”
他笑着点头:“是的,我们就是这样练出来的。每个傈僳男人都有一把弩弓。”
傈僳有句谚语:”拉不开弓的就不算男人”,男子要随身佩戴弩弓直至生命终结。
“以这弩弓的力量,可以射穿野猪,在过去打猎的话还会在箭头上抹上药。”弟兄和我说。
那一刻,我终于懂了:他们从小不是玩“玩具枪”,而是练“保命的本领”。
/
我仔细打量着这只弩弓,发现这一弓一箭里藏在傈僳人的智慧。
这傈僳族的弩弓由弩和箭两部分组成。
弩臂通常由生长十余年的岩桑木制,因为那样才够韧, 弩身一般用几十年干透的栎木,那样才够坚硬。
而箭槽、弩牙、弩机的结构也是相当精密。
弩弦则使用优质麻手工搓制而成,经过特别处理后非常耐磨有力。
弩箭则是用高山黑竹削制,尾部还有竹皮折成三角翼,让箭飞得稳、准、远。
/
弩弓是过去傈僳人生存和保命的工具。
过去的怒江,猛兽出没,路险粮缺。傈僳男人靠弩狩猎来换得一家温饱,同时也要用弩来抵御猛兽,护住家园平安。
一个家若没有男人和弩弓,就意味着没有活路、没有明天。
所以每个男孩都从拉弓开始理解何为担当。
清代《云南通志》记载傈僳族”善用弩,发无虚矢”,可在实战中精准穿透木盾而不伤持盾者。
/
但这群傈僳人,在过去的100年里,除了经历了新中国和改革开放带来的巨大改变,他们生命所倚靠的对象也发生了奇妙的改变。
过去,他们靠山吃山,如今,他们向山举目,他们知道,他们的帮助从造天地的那一位而来。
不然,怎会有一位叫富能仁的年轻人,离开伦敦,将青春埋在怒江崇山峻岭?在没有电、没有路的地方,带来医疗与识字,让愚昧和疾病,被真理与爱一点点驱散。
不然,何来阿子打?一个从洛杉矶千里迢迢来到此地的姑娘,在这里扎根,把自己年轻且短暂的一生奉献给了傈僳人。。
还有无数默默无闻的名字:带来教育的人、教授农业的人、照顾孤儿的人。
他们跨越海洋与文化,不是为了索取,而是为了给予;不是因为傈僳人值得,而是因为造天地的那位差派了他们,来爱这群山里的人。
/
当爱与帮助跨越高山和洋海,傈僳人的倚靠也随之改变。
因为他们发现:山固然高,但造山的那一位更高,弩固然强,但看顾生命的那双手更强。
自然而然,弩弓也就被挂上了墙,如今弩弓已经成为了傈僳人的一项体育竞技项目。
今天的男人们可以务农、养殖、打工、开店来养活家庭,当然,他们都不会忘记随身携带一样东西:彩色布包和里面两本神奇的书。